官卿目光一震,侧眸看去,谢律从身后追至,肉掌握住了刺客的剑锋,刺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一时迟疑之际,剑锋已被谢律肉掌折断,他反手一掷,断剑顺手抛出,笔直地刺进了刺客的心脏,甚至连痛楚都来不及有,刺客便已当场倒下。
而谢律也倒下了,他失血过多,体力终于难支,靠在了舱板上。
厮杀声里,官卿只觉得自己眼前仿佛蒙了一层淋漓的血雾,她看不清面前的景象,耳朵里也全是纷乱嘈杂的嘶吼与哀鸣,“谢律!”
可是她只反应过来,伸臂要去扶他起来,一柄大刀朝着她的两臂斩落。
官卿不得已缩回双手,可她仍然在看着谢律,只是身体被这把刀逼得节节后退,不能再上前。侍卫冲将上来保护公主,与此刻缠斗在一处。
官卿的目光却仿佛定在了谢律遍布鲜血的身上,她再一次要冲上前。
身后突然响起了方既白的吶喊:“公主!”
那道声音,似乎是在警醒她,官卿一扭头,身后两支羽箭,朝着她迎面飞来。
她根本没有躲避的能力,就算她反应再快,也不可能躲开这两支去势狠疾,只为取她性命而来的箭。
可这两支箭,携风雷而来,却都没有能够射中官卿……
作者有话说:
古早口味哈哈,作者菌自割腿肉,故意爽这一把的,后面更爽。
原来就在那来不及眨眼的功夫里,官卿突然感到自己的腰肢被人截获,侧身被迫一扭,她已经到闪到了别处,而那两支箭,正穿透了谢律的背。
官卿亲眼目睹两支本该取了她性命的箭,扎进了谢律的背,鲜血四溅。
他还握着她的腰肢,可那种强悍的力量,却在逐渐渐弱,直至,他垂落臂膀,合上了眼帘,身体急速地往前跌倒。
“谢律!”
官卿散乱的发糊了眼睛,她伸手要去抓他的手,可是她一步没有追上,便步步没有追上,官卿眼睁睁地看着,他跌到了船舷上。
被刺客砍断了栏杆的船舷,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官卿仿佛从肺里挤出来全部的力气:“不——”
谢律从那段豁口中跌出了甲板,身体如轻飘飘的一只纸鸢,仰头掉落了下去。
官卿奔得太急,摔在湿溜溜的甲板上滑行了一丈远,终于趔趄地奔到了船头,目光紧紧追逐的身影已经掉进了江中,被江面上一片翻涌上来的浪花所吞噬,消失得干干净净……
官卿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下去的,直至此刻,她都不敢相信。在看到他的海东青飞到船上之时起,她就认定了谢律在密谋刺杀,可是,终究是她冤枉了谢律,她还用金簪毫不迟疑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倘若……倘若没有她刺的那一簪,他是否能活?
倘若……倘若书杭终将长大,明白了方既白并非他的父亲,当他向她询问他的父亲在哪里时,她要如何回答?
方既白带着岸上埋伏已久的登船的御林军,开始了最后一片清扫。
因事先已有准备,方既白的带的这批人,从外围包抄过来时,刺客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方既白中军帐下指挥若定,调遣人手,将远处的弓箭手先清理完毕,随后便慢慢清算船上剩余的刺客。
虽只是一些残兵败将,但收拾起来也颇为棘手,前后耗费了半个时辰。在魏军占据上风与刺客撕扯之间,方既白来到了官卿身后,微微叹息,弯腰将她的藕臂握住,“公主。”
官卿半跪在地上,眸子无神,盯着那黑压压的不断翻涌水浪的江面,久久不愿挪开视线。
一只海东青,扑腾着翅膀飞回来,停在船舷上。
官卿怔忡地仰眸,神采飞扬的海东青,此刻正静静地抓着围栏,看着主人消失的,被行进的船只抛在后面的地方。
连海东青也知道,它的主人已经没有了吗?
“公主,”耳中再一次涌入方既白的声音,可她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直至方既白握住她的手,用了几分力量,方既白道,“公主,臣会派人下水去打捞,公主先随臣入舱房暂避。”
官卿仿佛这才茫然地醒过神来,对方既白轻轻颔首,一步三回眸地看向那只海东青,重新回到了舱房。
当方既白要送她回房中歇息时,官卿却执意调转脚步,走向了间壁的另一间房。
终于风平浪静,从寝屋里出来的玉燕和珠箴都感到十分奇怪,但也跟着公主去了,路过时,两人对方既白行礼,方既白叮嘱她们二人仔细照看公主,得到应诺之后,他才颔首转身而出。
这空空荡荡的舱房,木板上只有一滩凝滞的血迹,蜿蜒地流淌下来。
官卿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似乎捉住了她的心脏,不轻不重地掐着,疼痛感却令她几乎窒息。如果她不刺那一簪,谢律呢,谢律能否活下来,能否安然无恙,不坠入江里?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从重逢开始,从来没有信任过谢律。可无论她是出于自保,迫不得已封闭心门,不让谢律有一丝撬开的可乘之机,还是因为仇视他,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今日是她错怪了他。
若谢律真的死了……她便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人。
江水森寒,这个季节,人一旦掉进去,不出片刻便会冷透骨髓失温窒息,何况他身负重伤,胸口中簪,背后中箭,加上一路江水奔流冲刷……
他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玉燕害怕公主此刻魂不守舍的状态,出声提醒,然而官卿没有听见,没有给她丝毫回应,她更担心了,和珠箴交换了目光,两人一同上前,左右扶住公主,劝告道:“公主今夜累了,我们回吧,方相公他们已经把握了大局,一会儿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