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支随行的宫人队伍,远不如侍卫队镇定,火箭不停地被抛上大船,他们人便慌乱了。
官卿再也无法冷静,在侍卫长连声恭请公主入舱房之后,官卿跺脚,一甩袖转身大步奔向船舱中去。
方既白事先已做出了安排,一旦有敌寇动手的风声,便立刻以令箭传信两岸,岸边会派遣船只上来将大船上的人运走。因此,只需要再坚持片刻,官卿就能下船。
现在,擒贼先擒王,她只需要拿住始作俑者,魏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毫无迟疑,可沿途,乱纷纷的思绪却堵在胸口,就如同哽了一块石头在肺管子里,压得她沉沉地,吐不过气来。谢律一定要兵戎相见,魏国也不会怕事。他一个陈国世子,流落到魏国来,官卿从未想过取其性命,即便曾经被他如此辜负。可他却不识好歹,谋刺魏国王驾。
她说过的,如果谢律敢动这个脑筋,官卿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她已经大步来到了舱门,官卿冷言命令道:“拉开!”
舱房的大门被扯出一条缝隙,官卿手掌卡进去,手指并拢拉开,门扉被彻底洞开,她剥掉身上碍事的斗篷,向着舷窗边,似乎在专注地看着甲板上战况的谢律走去,听闻动静,谢律回眸,见是官卿过来,嘴角挑起一抹笑。
情况紧急,她第一时间还是过来看他了,虽然或许只是想赶他走。
然而没等谢律唇畔的这一弧度放大,官卿如风一般已至近前,她拔下了如云轻拢的发丝间的一枚攒花镂空牡丹坠珠花萼纹金簪,右手握紧簪身,扬手重重地朝着谢律的胸膛捅了进去。
一瞬间,簪尖入肉,猩红的血珠沿着金簪一颗颗渗出,滚落。
谢律的笑凝固在脸上,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不敢相信一般,他僵硬地低下头,她紧握着那支金簪,毫不犹豫地加重力度,往他的身体里深深地刺进。
疼痛之感扑天灭地袭来,犹如被戳穿了筋骨,谢律呆滞地伸手,试了试簪上的鲜血,滚烫的血,到了掌心便失去了温度,他就这么看着,仿佛仍未敢相信,是卿卿用她的发簪刺进了他的胸口。
……她要杀他。
为什么。疼痛的感觉让他无法忽视,仿佛被她的长簪攫住心脏再一句贯穿,谢律眉头拧成了结,受伤地望向她:“卿卿。”
官卿冷凝地道:“谢律,跟我出去。”
她必须用金簪制服住他,掐住他的命脉,才能让他听话地跟自己走,没有抓住意图不轨之人,没想到居然让这个一直狼子野心的陈国世子露出了马脚,等把他押解出去,就能换取陈国退兵。
谢律明白了,“卿卿,你以为是我?”
从上船以来,她对他处处设防,甚至一度将他的双足用枷锁拷住,都是防止他有不轨企图。这艘船上载着魏国最尊贵的天子,官卿忌惮他身为陈国世子的立场,出于以防万一的目的,将他关在这间舱房,谢律从未丝毫有怨。
然而,“你不信我……”
官卿冷笑道:“你值得让人相信吗?”
她不会相信谢律一个字。
她反掌握住谢律的一只左手,另一手压在金簪上,只要他敢动手,官卿就会把簪子刺进去,插进他的心脏。
一押一动间,血涌如注。
谢律半跪起身,随着她走出舱房。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带火的羽箭直奔面门而来,官卿察觉到这枚羽箭奔到面前时,时辰已经晚了,就在她进入这间舱房前,从船下射上来的火箭动势都还不足,可现在这支快疾的火箭已经足可以取人性命,这就说明,此刻已经上船了!
官卿心神凛然,可她双手都用来钳制谢律,竟然来不及躲开。
官卿的眼瞳出闪烁出一簇带火的炽光,下一刻就要被火箭射中眉心,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谢律一脚踹开了这支夺命的火箭。
官卿被他倏然推开,身体踉跄了一步,被禁卫队护住,她怔了怔,只见谢律已满身浴血,他握住那支金簪,从胸膛之中抽了出来,血液喷溅而出。此刻一箭不成,近战冲将上来,照着谢律与官卿身旁的卫队便砍杀,招招要命。她在禁卫军身后站着,那一刻,仿佛天旋地转一样。
她错了?
今夜的刺杀,不是谢律安排的。
而她却……
“保护公主!”
大船被此刻冲破,此刻卫队的阵势也已经被冲散,有人嘶吼了一声,调遣军队保护公主。
可远水难解近火,攻上船队的刺客对于船上的情况简直了若指掌,钻的每一处都是布防的空隙,禁卫队排练的阵势被冲垮之后,刺客犹如蛇打七寸,轻易而举地拿捏了局势,顺杆就爬,见梯就上,逢人就砍,已经杀红了眼。
这个时候,方既白呢?一片乱刀厮杀的光影中,不见方既白的身影,官卿内心一紧,推了两名卫军出去:“去护方相公!”
谢律被冲进来的刺客团团围住,身负重伤,血流了满身,突然听到那一句“去护方相公”,她连自己都难保了,此刻记着的人,却还是方既白。
倘若,倘若当年她没有跟着方既白走,一直留在淮安的话,今时今日,她会像爱方既白一样爱他吗?
都没如果了……
官卿推走了护在自己身前的关键两人,此刻的身前蓦然空门大露,她焦急之间,剑光如一匹白练,在月光和灯火两重辉映下,寒芒刺了官卿的眼眸。
一阵剑光到处,官卿左右冲将上来的侍卫都被砍翻在地,当官卿以为自己也将把性命交代此处时,她向后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直至那剑光刺上前来时,突然被一只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