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钰猛地松手。
白怀瑾踉跄着撞上多宝阁,阁中青玉马摔得粉碎。碎玉映着窗外残月,像极了她前世临终时黯淡无光的瞳孔。
桑知胤突然蹲在地上捡簪子。
金累丝嵌东珠的步摇断成三截,珍珠滚进砖缝。这是妹妹及笄时母亲给的,方才混战中竟被踩碎了。
“赔钱。”他红着眼瞪向另外两人,“双倍。”
酒楼掌柜乐呵呵举着算盘进来时,只见满地残羹里跪着个锦衣公子,正一片片拼着碎玉。
玄色官袍那位倚着墙根咳血,银甲将军对着断簪发呆。唯有蓝衫公子苦笑着掏银票:“黄花梨八仙桌两张,官窑青瓷盏十对……”
更漏指向四更,谢钧钰摸出怀中的磨喝乐。
泥娃娃翅膀碎了大半,露出内里粗糙的陶胎。
白怀瑾突然扔来半片彩陶,迦陵频伽的尾羽恰好能补上缺口。
“金缮要掺朱砂。”白怀瑾抹去嘴角血渍,“她最爱红色。”
细雨飘进支离的窗棂,谢钧钰将碎陶拢进袖中。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门槛,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在石阶上交叠又分开。
桑知胤抱着碎玉匣子走在最后,忽然想起妹妹今早说的:“玉碎了才好,破镜重圆才是吉兆。”
因带着一身伤,谢钧钰并未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北城兵马司的值宿房。
烛台在值宿房里晃出细碎的光晕,谢钧钰翻出药箱的动作扯到肋下瘀伤。
白怀瑾那拳,是照着心窝来的。
真他娘的狠!
谢钧钰蘸着药酒揉开颧骨青紫,铜镜映出他唇角结痂的咬痕——那是白怀瑾被他按在墙上时反手撞的。
血珠渗进衣领的触感,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白怀瑾替他挡下刺客的短刀,热血流了他满手。
“你谢家的恩情,我还清了。”那年白怀瑾捂着肩伤说的每个字,此刻都化作瓷片扎进掌心。
药箱底层的白玉膏已经凝成硬块,这是去年白怀瑾送的生辰礼。
“大人仔细割手。”属下江蓠举着烛台进来时,正瞧见谢钧钰在拼凑磨喝乐的残臂。
他一眼就发现了谢钧钰身上负了伤,但并不敢多嘴去问。
谢钧钰捏着镊子的手顿了顿:“去取去年收着的金箔来。”
“遵命。”
更漏滴到子时三刻,谢钧钰将修复好的磨喝乐裹进桑知漪遗落的绢帕。
他突然想起白怀瑾当时癫狂的笑:“你以为她爱你?你不过是她消遣寂寞的工具罢了!”
窗外传来巡夜兵的梆子声,谢钧钰猛地攥紧瓷娃娃。
明天一大早,他还要去接桑知漪。
对于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他希望她能一无所知,永远蒙在鼓里。
从此刻起,他将时时刻刻守护在桑知漪的身旁,确保她不再受到白怀瑾的任何干扰与纠缠。
他会如同坚不可摧的堡垒,守护她免受一切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