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若是终有一日,我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遇到我要回护的人,到时候若是我手无缚鸡之力,该怎么办才傲。我那时虽懵懂,却也依稀懂得了些什么,谢伯伯你告诉我‘男子汉立身于世,需得有一项足以立身的技艺’,还把偃甲鸟送给了我,从那以后,我便决心一定要修习偃术,做一个大大的偃甲鸟,比老爹都厉害。”
谢衣笑了起来。
“我那时说过,‘若有朝一日你偃术大成,或许能够知我名姓’。想不到,当年无心之言,竟然一语成谶……”
“嘻嘻,看来我和谢伯伯的缘分,冥冥中早有注定了!”
乐无异笑的见眉不见眼,看得谢衣连连摇头。
若说缘分……
怎及与他——
……他?
谢衣伸手掩住眉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一次不得不直面自己年事已高以至于思维都开始有些混乱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谢伯伯对无异多好啊,哎,怎么初七你还不出来……
☆、所谓脑补(抓虫)
乐无异已经彻底抛弃了之前还爱不释手的偃甲,本着“找到了谢伯伯的人还怕看不到谢伯伯的偃甲”的原则,松开手里攥着的袖摆,眼睛亮晶晶地坐到了谢衣的对面,右手撑在案几上托着下巴,一副求教求解惑的兴致勃勃模样。
“谢伯伯,你是不是真的做出了活物一样的偃甲?”
左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乐无异一眨不眨地看着谢衣。
“我们之前在纪山的时候,看到谢伯伯的偃甲房里有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就和真人一模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偃甲的样子,就好像她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对我笑呢。我听说,谢伯伯曾经造出与真人一模一样的偃甲,是不是她呀?”
“……活物一般?”
谢衣皱眉思索了片刻,好像记起了些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只能摇摇头微笑。
“以我所知,人心复杂无比,并非偃术所能仿制。这些坊间轶闻,想来还是勿要当真才好。”
“这样啊……”
乐无异托着下巴的手一松,整个人看起来失望而又低落,无精打采地耷拉下脑袋,歪着头叹了一口气。
“连谢伯伯都没办法吗……可恶,剑都能有剑灵,偃甲要是也有偃甲灵就好了……”
乐无异的声音很轻,不过是少年下意识地嘀咕抱怨,谢衣只捕捉到了其中的零星片段。他本只是以长辈的宽从,好笑而又纵容地看着少年受挫后的沮丧模样,却不想这并无甚出格的词语会让自己无法抑制地僵直了身体,百年来始终规律跳动着的心脏便如同踏空一步般滞了一滞。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握紧成拳,掩在宽大的袖袍下难被察觉,谢衣极力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轻微颤抖,喉间变得干涩而又梗滞。
“……无异,你说了什么?”
“啊?喔,没什么……那个,是我胡思乱想的,谢伯伯你别生气……”
很明显理会错了谢衣意思的乐无异,立马从没个正行的坐姿变成了腰杆挺拔的端正姿势。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瞥看了谢衣一眼,那极力克制后的冷淡神情让一直努力表现自己想要讨男神欢心的少年多少有些沮丧。
“我知道的,谢伯伯你曾经说过,‘偃术并不能真正赋予偃甲心智,无论偃甲看上去多么灵活,归根究底,不过按着偃师之命行事罢了’,我只是——只是——”
“我并无责怪之意。”
乐无异的紧张,奇异地平复下了谢衣莫名而至的激动和急切。
藏在袖摆中的手指重又松开,在腿上轻轻敲击着,谢衣看向乐无异的目光饱含歉意。
“之前是我失态了,无异不必挂心。偃术一途博大精深,谢某所得也不过十之二三,你颖悟极快,于偃术一途大有潜力,不必拘泥于谢某所得。”
目光中的歉意渐渐散去,谢衣凝视着乐无异,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真的吗?太好了!总有一天,我要变成像谢伯伯一样厉害的偃师!那样的话,就可以去保护闻人和夷则,老爹、娘亲,还有谢伯伯。”
乐无异兴奋地说,而当他的目光和谢衣的视线撞上的时候,那满腔的激动却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他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看到了期许与鼓励,却不敢肯定谢衣目光投注的对象,究竟是否是倒影在那双深色眼眸中的自己。
“……谢伯伯?”
“嗯?”
谢衣几乎是在乐无异下意识地唤出声的瞬间,便已开口应下,就好像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乐无异的身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解答他的疑惑。
乐无异放下了心,又乐呵呵地笑起来。
谢衣等了会儿,没等到下一个问题,多少琢磨出少年之前的心态,便只无奈地摇摇头,坏心眼地决定给兴奋过头的乐无异泼泼冷水。
“不过,你的术法根基还是薄弱了些,将来驭使大型偃甲会十分吃力,得着意补足才是。”
“嗯!我一定会更加用心的!”
乐无异点点头,目光慢慢变得坚毅起来。
之前傻乎乎乐呵呵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没有笑容的时候,乐无异较之常人要深邃许多的面容出乎意料地显出一股冷硬的味道。
“我想变强,一定要变强!下次再遇到流月城那样的敌人时,我要凭自己的力量,保护闻人和夷则!”
“……”
谢衣沉默了下,点点头。
“不错。无论法术、剑术抑或偃术,本当用于回护值得回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