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按在它头顶的掌心,也纹刻着一个浅蓝色的纹章。
谢衣似乎也被这偃甲蝎撒娇一样的卖乖举动逗得开心了一些,如同哄弄孩童一般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谢衣收回手,走出主厅。
雨丝打在他的发间身上,能够在竹子上敲出那么响亮的声响,落在他的身上却似是不舍得弄疼了这位格外被岁月真爱的老者一般,温柔的,轻轻的。静水湖居的几间房屋都是相对独立,以建在水上的竹栈桥相连,从主厅到厨房的一小段路,谢衣的发上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过没有被竹栈桥遮住的水面,即便因为雨丝而泛起层层涟漪,却仍然能看出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实在太过年轻,唯独一双沉淀了时光后越发沉静——或者说湮灭了激情和冲动而显得死气沉沉——的眼眸,才能透露出他的年纪。
谢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推开了厨房的门。
作为一名独居的、离不开吃喝拉撒的糙汉,这厨房实在太干净整洁了一点。谢衣左右环视了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摸出了一把青菜和一块豆腐。
“……”
谢衣握着刀,在灶台前站了好一会。
半晌,默默地把刀放了回去,颇有点儿讪讪的开口。
“……还是罢了。”
即便是传说中的大偃师,也有力所不及之事……
谢衣走出厨房,倒也没有什么饿了的感觉,自百年前不知为何,他的时间如同定格,百年的时光未曾留下一丝一毫的印刻起,谢衣便失去了对吃饭和睡觉的需求。
如今如同常人一般寝食,比起需要,却更像是一种不知名的坚持。
就好像,谢衣以前是这样生活的,那么谢衣以后,也会这样、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思绪又不知不觉地飘远了,耳边响亮的雨声不知何时已是消失不见,云破日出。尚未恢复平静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谢衣喜欢这样的风景,所以他在这百年的时间里走过了许多的地方,也遇见了个交好的朋友,制作了许多简单的复杂的有趣的偃甲,收获了许多人的感谢。这样的生活很平淡,却也很幸福,平淡在消弭他曾经拥有过的年少气盛,幸福却在腐蚀他曾经坚定的信念。
这几年,他甚至对自己百年前那一段时间模糊的记忆都失去了探究的好奇。
【看你喜欢的风景,做你喜欢的事,至于过去,便让它过去吧。】
似乎一直有个声音,每每梦回,便萦绕在耳。
那似乎是过去的自己,又像是记忆中某个极为重要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带着矛盾的沉重祝福和浅淡悲伤,耳语一般重复着。
他几乎……
谢衣停下了脚步,皱了皱眉,伸手掩住了眼眸。
掌心之下,原本沉静的眸光忽然锋锐如刀。
可这变化只是一瞬,谢衣放下手,便又变回了那个温和无害、沉静稳重的长者。
“雨已停了。”
他仰起头,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
方才舒展的眉头忽又皱起,目光落在不远处仍然不肯散去的黑云,眸色渐渐暗沉下去。
“那是……”
记忆中,有什么隐藏在迷雾中的事物,蠢蠢欲动,几要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姑娘们快快用评论和收藏来投喂啊,要知道,偃甲和偃师这样的搭配可是可以很掉节操的喔,狡猾笑~
来来,上一张谢衣大大的图,虽然我的男神是谢偃大大,但是脸是一样的嘛~
☆、朗德寨中
静水湖距离朗德不过一里,那个在谢衣记忆中祥和平静的苗寨,如今笼罩在乌压压的云下,寂静无声,透着死一般的压抑。
目光自一户人家屋檐下挂着的晒干的辣椒和玉米上移开,往日里象征着丰收和富足的红艳艳与黄灿灿的鲜艳色泽,在此刻竟是在谢衣的心中漾起无法平息的不安。
这感觉来得实在太过莫名,隐隐却又有几分诡异的期待。
谢衣脚步微顿,似有所觉般抬起头,目光越过重叠的屋脊,落在了远处不知何时多出的葱郁树冠上。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久前刚刚醒来的梦境重又清晰起来,那茂密的枝桠和记忆中铺天盖地几乎将整个天空遮蔽的枝叶重叠在了一起。
“矩木……”
他无意识地低喃出声,脑中一痛,皱着眉低下头用手掩住了眉眼。
跟在谢衣身后亦步亦趋的偃甲蝎跟着往前爬了几步,左摇右晃地倒像是个活物般。谢衣放下手,唇角微微抿起,这使他一贯温和的面上平添了几分冷肃。
原本微滞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较常人丰沛太多的灵力甚至不需要用言语或是手势做牵引,便是随着谢衣的心意在他脚下形成了法阵。
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绿色光芒亮起的瞬间,谢衣从袖中翻出了一个造型古朴甚至有些粗劣的面具戴上,那双沉淀了时光只偶尔泄露出一直深埋的锋锐的眼眸被面具遮挡,木质的边缘贴合地扣在高挺的鼻梁上,只露出略薄的嘴唇和光洁的下颚。
位于朗德寨东面的广场,平日里用作庆典点燃篝火供全寨子的人载歌载舞的地方,如今横七竖八地躺睡着身着民服的寨民。之前那棵高大的树木还杵在广场正中,不过却已经只剩下一截树干,呈现出颓萎的死气。而在它顶上,原本浓郁到几乎要滴出墨来的乌云,也开始渐渐消散,依稀可以窥见几分澄澈的蓝。
穿着颇为富贵的少年拄着剑半跪在树干前大口喘着粗气,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身侧,手握长枪的少女目光如剑,即便握枪的手掌已在微微颤抖,却仍是一声不吭,戒备地直视前方,一身厚重黑裘的少年面色如冰,长剑竖于身前,凛冽的剑气凝形为数把小剑,守护一般在他三人身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