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前后点着几盏微弱的烛火,那暗黄的光线摇曳不定,却能清晰映得抬轿的人面色苍白。
整只队伍除去骑马的新郎,坐轿的新娘,就只剩下开路的两个丫鬟和抬轿的八位轿夫。
虽说一行人皆是打扮得红艳夺目,然而他们却无一例外的都低着头,不言不语。
倘若不是方才凭空响起的那一声唢呐,梅花不可能那么快就现他们。
远远瞧去,他们的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那妆容色彩浓烈,线条鲜明,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僵硬和诡异。
那冷漠的神情仿佛凝固在面庞上,如同戴着一张张毫无生气的面具。
这哪里像是结亲的,倒像抬丧的。
梅花心中这般想着,手臂上顿时涌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向路边避让。
晚间的山林,风总是很急。
一阵劲风从山顶呼啸袭过,吹得迎亲的队伍七零八落。花轿在风中颠簸着,阵阵吱呀作响。
在这微妙的瞬间,一只轻飘飘的灯笼从丫鬟的手中悄然脱落,被风推着不断翻滚,最后停到了梅花的脚边。
梅花低头看着脚边的灯笼,又抬头,望向那艰难行进的队伍。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弯腰拎起了那只灯笼。
摇曳的烛火在夜幕下,倏然照亮了她那比月色更为撩人的面容。
就在此时,抬轿的轿夫们像是同时被人点了穴道一般,齐刷刷地猛然停下了脚步。
红轿子顷刻间失去了动力,“吱呀——”一声,也跟着骤然停止。
梅花顺眼望去,却现自己先前为了躲避花轿,竟不知何时踩到了正北方的小道上。
她并没有过多地去思索,抬脚上前数步,走到丫鬟的身旁,将灯笼举到身前,以作示意。
“姑娘,你的灯掉了。”
谁知对方不接话,也不动作,只是神情凝滞直愣愣地站着,没有分给她半点眼神。
“你……”梅花还想再说些什么,花轿中却突然传出一道柔软轻细的声线。
“多谢姑娘。”
晚风穿过半开的帘布,撩拨着新娘的盖头。
洁白的月光映得新娘的下巴愈加惨白,如饮血般的红唇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梅花当即瞥了眼马背上的新郎。
那位新郎身形高大,皮肤白皙,乌黑的夜里瞧不清模样,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怔怔的目光。
“姑娘,前路方圆十里已无人家。现时夜已深了,不知姑娘孤身一人去往何处呀?”
不知是不是梅花的错觉,新娘的声音与先前相比又变得有些生硬干涩。
新娘继续道:“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捎姑娘一程。”
梅花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莫非是她近来总是形单影只,以至于此刻竟会觉得新娘那沙哑的音色也十分的亲切。
“谢娘子好意。我的确是初来乍到,不太识路。”
梅花拎着灯笼,向着花轿又走近了些,想要顺道问个路。
“只是我将要去的是月儿湾,似是与娘子和公子并不同路呢。”她还记得先前那个老农说过月儿湾不在此地。
“这样啊,姑娘与我们所去方向确实不同。”新娘言语间满是惋惜,随即又言:“不过说来也巧,月儿湾正是我娘家所在之处,我对那里倒是熟得很。”
“真的?”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巧合,这让梅花也感到无比惊奇。
“如此说来,当真是巧了。”
“娘子如若方便的话,烦请给我指个路。待天亮些我自己去寻。”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下已经没有了停下休息的打算。
听梅花说明日才动身,新娘再次热情相邀。
“既然到了这个地方,离月儿湾也就不远了。”
“相遇即是缘分。姑娘不如今夜先随我去前方的雨花镇待上一晚,我夫君的家也在那边,他家中空房很多可以收留姑娘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