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十分宽敞舒适,石壁上镶嵌着各色水晶石,瓜果飘香,像极了从前西谷的山洞。
花清浅盯着从旁倾泻的天光,想起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单方寸将这座洞府赐给她的那一刻,周围蛇族的目光纯然羡慕,没有丝毫恶意,简直叫她有些陌生。
“我从前是蛇族的少君,获封西谷,你知道吧。”感觉到苍御峻从后面抱上来,她整个人往后一瘫,回忆道:
“西谷挺大的,灵气也多,很多小蛇攀附不上丹家、竹家,就会来我们西谷混一口饭吃。我和玉京子觉得他们可怜,从不赶他们走,也不要他们纳贡,还每年都分给他们灵石。但那天——”
说到这里,她声音颤了一下,于是吕浮白知道,她说的是少主重选前夕,玉京子死的那一天。
“——那天前蛇□□虺偷袭,碰上了我设的结界,那种结界是傅玄教我的,原本他不知道怎么解,是那些小蛇告诉了他解法。”
“后来我找到那些小蛇,问他们,为什么要背叛。”
耳畔仿佛重新响起那些蛇凄厉的尖叫声,花清浅忍住吐信子的冲动,语调仍带了嘶嘶的恨意:“他们说,我得到的太多了,我和玉京子不死,他们怎么独占西谷。”
吕浮白看清她眸中怒火,恍然明白:“刚才迎接你的蛇族里,就有当年背叛过你的蛇?”
“是啊。”花清浅沉默良久,最终冷笑一声:“他们应该庆幸还活着,因为傅玄不许我杀生。”
吕浮白轻轻道:“假死之后,你还是这么听他的话么?”
花清浅一愣,思绪从那些蛇族扭曲的面容中抽离:“你是说傅玄?”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拿捏不准他是不是吃醋,语气谨慎起来:“我也没那么听话,但我捉拿那些蛇族的术法是他教的啊。我总不能拿他教给我的东西做坏事,这不是连累他损阴德么!”
“……”
“但现在,我自己钻研术法多了,也不必固守着这些规矩。”她转过身,拍了拍吕浮白的脊背,含笑道,“总之你放心,不该吃的亏,我一个都不会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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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仔垂着头立在蛇王案前,只等那位新来的花少君入场,安排兰铁山的守卫事宜。
他本是眼镜王蛇族的左参将,数十年前眼镜蛇族兴起兵戈,大战不敌时主上先逃了,留他在死阵内茍延残喘,是单方寸率领蛇族路过,捡了他一条命。
故而他对单方寸忠心耿耿,此前单方寸遁走寻找援兵,也是他在山中主持事宜,没有叫蛇族民心散掉。
“我盘算了一下,整个山中蛇族,也就只有你能同清浅一同领兵了。”单方寸抓挠着粗壮的颈子,愁眉苦脸地承认。
听到这话,七仔咬了咬唇侧,很有些欲言又止:就眼下蛇族这一千雄蛇,哪能称得上是兵?
从前他在眼镜蛇族,部众军法严明,让用毒液射死三个敌军,倒下的数目绝对不多不少。
至于眼下……
在猎物富足的山中呆了这么多年,加之常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打交道,这些安逸蛇众早就不习惯动用灵力了,更遑论上阵对敌。
近年七仔曾数次操练蛇族部众,效果都不太理想,因为单方寸外表虽看着粗猛,内里却是个软和团子,看不得部下受苦,也施不得重手狠罚。
亏得蛇族人数不多,管起来甚是方便,没有什么奸佞权臣滋生的土壤,否则这么一个宽和过分的主上,早被和着骨头吃干净了。
至于眼下他这副一切仰赖花清浅的模样,则更是叫七仔无语。
他不关心天界绯闻,对花清浅的印象全来自单方寸转述,以及方才众人前的匆匆一面。
一个朋友遍天下的美貌蛇妖,搬来援兵或可堪用,再幸运一点,或许真能从这次危机中保住蛇族。
但今后呢?
魔族猖獗势头不减,难保之后不会再犯。这位花清浅的人缘,能保住蛇族一时,却难能保住一世,不把蛇族本族的兵力练起来,什么都是白费!
七仔心中全是这些焦心计较,但同时也知道,单方寸此刻断听不下这些。只好先软声安慰他蛇族这次得以保存,不必太过担忧云云。
过了片刻,花清浅还没到,西陆妖尊倒先到了。
他大踏步走到王座近前坐下,虚虚看了七仔一眼,向单方寸毫不客气地道:“本座把你手下的蛇都撤了,岗哨上全换成昆仑将士,还有本座带的人马。”
单方寸下意识应道:“多谢尊上!”
“不用谢,要是你们蛇族争气些,哪用得着费这些功夫。”
被他这么一刺,单方寸竟有些怯意,眨了眨眼,坐回王座上。七仔看不得主上如此气短,正要争辩几句,就听门外传来一声:
“西陆尊上说得不错!”
苍御峻气势顿时为之一灭。
“本座不是那个意思,清浅——”
七仔抬眼,见到门口走出一人,正是花清浅。
她身后还跟着大明王世子,两人俱已换了衣裳,花清浅一袭白衣劲装,袖口收窄,腰腿处被勒得更细,显出些许与妩媚截然不同的利索。
“就是那个意思又如何,我又不怪你。”花清浅一摆手,“刚才我看了岗哨上那些蛇,有偷偷喝酒的、摸蛋烤鸟的,还有干脆就地睡觉的。这种人要是在西陆军里,第一个就被我治死了。”
单方寸大吃一惊:“清浅你还会治军?”
“谈不上治军,会治人而已。”
说起来,这治人之术也是跟傅玄学的,当初学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之后回想起来,才发觉他从一开始就在把她当一方王者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