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齐后,张爷爷很快就说出了刚才去村长家中的事情。
“你们怎么想的,去哪?”张爷爷敲着桌子。
张奶奶立马嚷嚷开了,“不准走,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好几天的暴雨,哪来那么多的水灾洪灾,我们村子不是说还有二十厘米才涨到岸边吗,再等等,说不定明天就不下雨了。”
“对啊,家里那么多家伙什,哪能一下子就搬走的,奶说得对,哪次暴雨冲到我们村子了,没有吧?”
“你们小,不知道洪水的厉害,捕快说了下边有个村子已经被淹了,一直找不着人,名头上说得好听,县衙会找。”张爷爷也是村长那辈的自然清楚除了暴雨还有人性的可怕。
“反正我不同意,你们爱走就走,走了分家就没你们的份!”张奶奶说得斩钉截铁,把话撂在这。
屋子里的人神色一下就变了,尤其是张爷爷的脸色难看得很,“话不能这么说,三个儿子走不走都有份,别听你们娘的,说说。”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张家二儿子才出声,“爹,我想走,去县里,安全点,县令既然能派人出来,说明去到县城里会比村里安全些。”
话刚落音,就听见张奶奶重重哼了一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这一幕发生在临近川江边上很多的村子和镇子里,每一家人关心的都是身家性命和辛苦攒下的家产之间的纠葛。
直到两天后,张家村被迅速上涨的洪水一冲而过,没有离开的村民才后悔不迭,失去了离开的机会,连多拿几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和亲人冲散了。
张小花自然也一样,除了她的二叔坚持去了县城里之外,剩下的亲人都在张家村里一面不安,一面又希望暴雨明天就停下,证明这是官府的错误。
幸运的是,张家村遇到洪水的时候是在白天,人们尚且有意识紧紧抓住了身边的物品,才没能被洪水冲去更远处以及危险的地方。
随着水势的上涨,张小花一家缩到了屋顶上,周边全是浑浊汹涌的川江水,不时漂浮着折断的树枝,木盆,被淹死的家畜,以及水中灵活游动的水蛇。
更加可怕的是,雨一点没有小,没日没夜地下着。
张奶奶被张爷爷骂得狗血淋头,连儿子儿媳的脸色都黑黑的,每个人都又冷又饿,浑身湿淋淋的,没有半点可以遮挡的物品。
和他们家一样站在屋顶的还不在少数,有一些村民家没有建得那么牢固,只能找了村中间的百年大榕树,在大榕树上呆着。
榕树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黑黑的云团中不时穿过的白色闪电,每一次落下都有一棵树被击中。
但是能怎么办呢,暴雨中除了这颗大榕树,哪里还有什么能落脚的地方呢。
村民们只能寄希望于县衙的搜救。
又是一夜过去,张小花的娘亲开始哭泣,因为她的小弟身体浑身发热,身边的几个孩子每一个都冷冷的。
张小花的娘亲哭得不能自己,可是现在哪里还有条件救治一个发烧的孩子,隔壁站在屋顶的邻居,不远处的村民,每一个都自顾不暇。
张小花的娘亲实在是急坏了,竟然让张小花脱下衣服给小弟穿。
不过被张爷爷阻止了,还骂了张小花的娘亲一顿,张奶奶不服气张爷爷的说法,帮着张小花的娘亲说话,又被张爷爷好好说了一顿。
张小花目光楞楞的,眼角不自觉淌出一滴泪水,在大雨中,谁也不知道张小花哭了。
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
今日风雨大作,张小花在长辈的哭闹声中,隐约听见有人在风雨簌簌大声呼喊,她一边无声流着泪珠,一边想着那两天遇到的脸黑黑的大人,想到了他们对村长说的话。
张小花怀抱着一丝期望,微弱地希望着那天的大人能再来一次村子里,救她们离开这里。
她不懂什么捕快衙役,她只希望着有人能来救她们出去。
昏暗的视线中,张小花蹲在屋顶,浑浊暗黄的水面几乎与她的脚在同一水平线的位置,她双手怀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上仅有的衣物湿漉漉的,就这样,她的娘亲还要和爷爷争论着归属。
张小花没有出声,专心看着远处的水面,浑黄几乎暗沉成一团黑色,宛如这狂风暴雨的天气。
但是她耳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有人大声呼喊着这里有没有人,水面有破开的声音,伴随着大量的黄色的水花浮起。
不知何时,张爷爷他们停下了争吵,专心侧耳倾听着,两日来心浮气躁阴郁绝望的神情有了一丝丝希望,不远处的村民们在大声回应着那个声音。
“有人!这里有人!有十几个!”
“救救我们!”
“快过来,我们在这里!”
……
喊声一声比一声高,似乎证明了这不是张小花一个人的错觉。
风雨中船只行驶在水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狂风将雪白的风帆吹满,木色暗红的船只在张家村村民的眼中,象征着绝处逢生的希望。
林清和站在船只上,没有撑伞,穿着一身蓑衣,指挥着带来的学子和衙役将困在水面的村民用绳子慢慢拉上来。
这艘船不大,只是一艘小型的船只,最多能乘坐三四十人,是由左夫人倾情提供,由在后方的学子想了办法运送到受了水灾的乡镇中。
这样大小的船只左家不多,但绝大部分都提供给了县衙用来援救困在洪水中的村民。
林清和一路乘着船过来,怕船坐不下那么多人,在船尾带了三四只竹排,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