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贝克收回视线:“我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吧。”
司机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一样,毫无波澜且尽忠尽职地将他们送到了城堡门口。
斯坦贝克先一步跳下车,中原中也紧随其后,然后牵起樋口一叶的手,等小姑娘慢慢地挪动出来。
樋口一叶还从来没坐过那么宽敞那么柔软的车,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下了车以后才慢慢冷静,松开中原中也的手,神情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斯坦贝克盯着她看了看,樋口一叶更紧张了,然而,美国少年却只是友善地对她笑了笑,用很简单的词语对她说:“你的头发乱了。”
樋口一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乱了。
斯坦贝克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摸出梳子和皮筋递给她:“这个。”
樋口一叶脸红扑扑地向他道谢。
中原中也困惑:“你为什么随身带着梳子和皮筋?”
明明斯坦贝克自己留的是短发。
“我是有姐姐妹妹的人。”斯坦贝克自豪地说,“随身带着她们日常需要的东西,是做哥哥和弟弟的最基本素养。”
等樋口一叶梳好头发,他们才往城堡里走去。
穿着整齐服装的侍者打开城堡大门——
出现在一行人面前的,是唯有“珠光宝气”一词能勉强形容的世界。
闪耀而润泽,连窗帘都像是蛋糕上的奶油花边。
金发男人站在盘旋的台阶之上,嘴角带着优雅的笑容:“欢迎来到菲茨杰拉德的晚餐,我的朋友们。”
除了斯坦贝克很亲近地随即应了一声,中原中也对他的态度很冷淡,樋口一叶也是如此。
菲茨杰拉德提前喊来了会日语的佣人做翻译,所以,樋口一叶也能直接明白他在讲什么,并不存在连带着受影响的问题。
两个陌生的客人都如此冷待,这让菲茨杰拉德有些意外。
他走下台阶,来到中原中也面前:“为什么不露出笑容呢?是对这布置有所不满吗,我的朋友?你可以尽情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今晚是想将全部的善意呈现给你。”
“听说你见过我的哥哥们。”面对着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中原中也开门见山地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并不觉得来和你一起吃饭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轻松的事情。”
菲茨杰拉德挑了挑眉:“我已经允许你带着监听器来了,这还不足够证明我的诚意吗?”
这话让中原中也听得越发无奈:“……正常的交友活动是不需要用到监听器的,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但谁又规定过,有监听器的场合里就不能诞生真正的友谊呢?”菲茨杰拉德笑着说。
尽管菲茨杰拉德这么说,可晚餐刚开始时还是非常沉默。
直到一个小女孩从楼梯上跑下来,直直扑进菲茨杰拉德怀里:“爸比——!!!你为什么还没睡觉!!!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
菲茨杰拉德一惊,下意识地把她搂进怀里,用西装外套遮住了她的脸,然后才抬起头,看着客人们:“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女儿。”
中原中也切着牛肉,语气平淡:“我刚刚已经看到她的脸了,菲茨杰拉德先生。”
菲茨杰拉德移开了自己的外套:“好吧,又是一桩不对等的交易……丝科蒂娜,你怎么这时候跑下来?爸爸不是跟你讲过,今晚有客人要来,让你跟妈妈早点休息吗?”
小女孩的眉眼与父亲极为相似,精致秀美得像是一枝金色的水仙花。她甜滋滋地撒娇:“妈妈说,爸爸需要丝科蒂娜帮忙!”
“泽尔达——”菲茨杰拉德朝楼上看了一眼,“并没有这种事情,丝科蒂娜,回楼上去,好吗?”
丝科蒂娜用力地皱了皱眉毛:“才、不、要!”
菲茨杰拉德:“……甜心,听话,你明天还要上骑术课,会很累,今天要养好精神。”
父女俩如出一辙的浅色眼眸对视着。
菲茨杰拉德眯起眼睛,看起来非常唬人:“如果你还不上楼——每拖延一分钟,我就打你的‘白猫’六下。”
丝科蒂娜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手忙脚乱地从菲茨杰拉德膝头蹦下,一边拎着裙摆往楼上跑,一边吱哇大喊:“爸比,你太过分了!我讨厌你!我要三个小时不跟你讲话!”
菲茨杰拉德整理了一下被女儿揉皱的衣服,无奈地看向餐桌,企图将被女儿打扰的氛围重新摆正:“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中原中也没接他话茬,反而兴致勃勃地问了另一个问题:“‘白猫’是什么?”
菲茨杰拉德:“……是丝科蒂娜最爱的一个玩偶。”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你跟你女儿关系真好——这不是可以很正常地跟人交流的嘛!”
察觉到客人的态度有所松动,菲茨杰拉德若有所思,将之前郑重的客套语气换成了对待自己晚辈的口吻。果不其然,中原中也很受用,就连一直以来对他敬重有余、亲近不足的斯坦贝克都顺嘴插了几句话。
菲茨杰拉德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走进了怎样的误区,不禁哑然失笑。
他自己十二三岁就开始为了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在斯坦贝克和中原中也的这个岁数,手上已经沾了不少人命,能跟各种老谋深算的东西坐上台对垒,却忘了有合作可能的这两个孩子,就算某些方面比较成熟,心态也完全不能和当初的自己相提并论。
丝科蒂娜的那一通玩闹确实让整个饭局的气氛都活跃了起来。
菲茨杰拉德以一种对待晚辈的心态和中原中也交流,没有一句话谈到超越者或者法国,很好地缓解了中原中也的抵抗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