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瑗挥开他的手,想起什么,冷声质问:“听说,你派顾骁去治水了?”
“是。”
顾西瑗:“他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半吊子,读书没读出个名堂,习武也还时日尚浅,年纪小又不懂进退分寸,这样得罪人的差事交给他,还不被那些贪官地痞囫囵吃了?”
“殷明垠,当初你说接我父兄回京,是为了方便捏在手里,那你如今派顾骁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你明知道,我才刚和家人团聚,朝廷那么多实力雄厚的官员你不派,偏偏选资历最浅的顾骁,让他为你去得罪人。顾家当初扶助你也算功劳一件,你这是过河拆桥!”
殷明垠按住腰,扶着椅子站起身,他脸色泛白,压下胸口满涨的情绪,动了动唇想为自己辩解。
对上顾西瑗质疑的目光,只觉如寒刃入体,唇舌干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已经定了我的罪,多说还有何益?”
顾西瑗点头:“你果然死性难改。”
耍心计耍到她的头上,还耍到她家人的头上,不是第一次了。
顾西瑗:“我把你赶出寝宫的谣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殷明垠面色苍白,长睫微动,良久扶腰道:“是。”
顾西瑗:“这半个月,你干什么去了?”
“是不能说,还是不能对我说?”
“……”
她蓦然抬手打翻了茶水,起身扬长而去。
身后陡然传来殷明垠的声音,又轻又哑,偏执倔强近乎央求:
“若我给你生一个孩子,你能不能……”
能不能放下浑身的尖刺,也试着信一信他,疼一疼他。
能不能真正把他当夫君、当家人,而不是一个床伴、一个玩具,有好过没有,随时丢掉也不可惜。
顾西瑗一腔怒火,脱口而出:“你这种人,生出来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完狠话,有点后悔,顿了顿,捏紧了手,扭头不愿再看殷明垠的表情。
她知道他会伤心,她就是要他伤心。
良久,殿中一片寂静,传来轻微的磕碰声。
那人撑着桌,几乎佝偻下腰,像一张快要断开的弓。
顾西瑗脚步顿住,心想玩大了,若殷明垠真被气死了,她岂不是第一嫌疑人?
“殷明垠?”她站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试着唤了一声。
耳边飘来疼痛不稳的喘息,眼看着少年慢慢体力不支地跪倒下去,墨发勾缠在雪肤上,整个人绷成弓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顾西瑗终究没敢上前,在殷明垠碎裂的目光里,扭头就跑,一眼也未再留恋于他。
在她身后,少年如单薄的纸片凋零,脱力跌在地上,一星水光浸入鬓发,沾湿了他薄红的眼尾,泪痣便真成了泪痣。
“姑姑!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