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知道,每当自己的情绪顺着灵魂力量传递到另一端时,树妖都能感觉到。
这种随时暴露内心最真实情绪的感觉,并不让人觉得愉快,甚至在有了更多的自主意识认知后,越地会因为想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而心生排斥。
可当真的与外界的嘈杂隔绝之后,这点排斥却又莫名转为依赖,丝丝缕缕,不由自主的,将情绪藏不住地流向灵魂的另一端。
树妖会回应他,有时也不会。
秦钰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烦,得不到回应时,就会忍不住频频“造访”。
有时不一言,只递过去些许说不清是疑问,还是担忧,或者还有些委屈,或者不高兴,相当驳杂的情绪;有时会用意念传达些话,也不清楚灵魂另一端的它,是否能听得懂自己的话,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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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钰觉得树妖应该是听见了,所以才会在意念传达到后,给予自己微弱的回应。
他也不是没想过,树妖大概是被自己吵得烦了。可笑他之前还想过,若是树妖醒了,自己会不会觉得它烦。
没想到,在树妖醒来之前,倒是他先成了惹人烦的那个。
可当那一点清灵自灵魂深处淌入识海,激灵灵一瞬,冷却下所有因外物而起的浮躁时,秦钰总不免松一口气。
是因为树妖的力量具有静心的作用,还是因为在孤寂时得到了有人相伴的无声回应,所以格外地心安而心静……
秦钰不清楚答案,但确实渐渐养成了,在修行前先“骚扰”一遍树妖残魂的坏习惯。
黎安很想无奈地摇头,却莫名生出酸涩闷疼。
乾清门的氛围很好,弟子长辈间有礼有序,也乐于同门互助。哪怕是彼此间存在竞争关系,当对头有疑问向自己寻求帮助时,嘴上占着便宜,能帮的也会尽力。
至于帮助自己的对头,会不会让自己在之后的竞争中失利……
修行中的挑战有很多,这只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一环。
帮助自己的对手,有时候,也是在帮自己加成长。
战胜比得到自己帮助后变得更强的对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更优越的取胜呢?
自信,是即使自己给予了对方帮助,使其变得更加强大后,仍相信自己能取胜。
即使失败被嘲笑为自大又如何?
追赶的过程中,自己已经往前走了很长的路。没再原地踏步,也是取胜的一种。
按说,这样的良好氛围里,想找一二至交好友,或者实在不行,招惹一两个不对盘的死对头,也不太可能出现孑然一身的独行者。
随性懒事如秦阳昇,与门内十二长老也是私交甚好,更不时有在外游历时结交的至交好友上门拜访。
秦钰在门内也不是多惹人厌的存在,或者该说,因为他对人对事的认真负责,言行举止间有礼谦和,进退得当,门内上下,从弟子到长老,对他都是相当友善的。
就算他修为一直没有进展,新进门的弟子心有疑惑,私下里好奇议论时,也是带着点小心敬重在其中的。
其他弟子长老里,有关系较近的,还会不时为他想想办法。
在一个算得上温暖的环境里,享受着众人的关爱,秦钰那么一恩一报的人,在此十几年,耳濡目染之下,本不该成为一个独行者的。
可也正因太过板正的性格,反倒使修为境界,成了他自困的牢笼。
黎安向来知道秦钰固执的一面,可自破封起,这人在他面前,除了后来得以窥见的失控,向来是不为外物左右,随心随性,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成竹在胸。
倒是不知,在早前的他,是如此容易情绪化的人。
只是他的情绪,历来深埋心底,不在面上显露,独自消化着百般滋味,无形之间与人疏远。
是精怪妖兽间同为人类聚集之处的异类也好,是沉睡未醒的树妖不言不语不具威胁也罢,强撑的骄傲,到底是寻到一个豁口,不情不愿,却生依恋。
很难说秦钰是不是跟秦阳昇待久了,沾染了他优柔寡断的坏脾气。但秦钰学到的,显然有些歪。
同是乱麻难斩,秦阳昇的迟疑是对他人,因慈悲不忍而难决;秦钰的困顿却是对自己,因不愿示弱而兀自逞强,却又割舍不下,那让自己一头雾水的,由人类定义的所谓情义。
认得太多字,看过太多故事,也未必是件好事。
故事有好有坏,过眼的温情,转瞬的反目,使人在不断的思索与模拟抉择间,渐渐养成旁观的习惯,自认清醒,却不知,只是本能地趋利避害。
为了规避可能的风险,在一切可能开始前,将一切拒绝在可控的限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