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醉了。”她鼓起勇气伸手,“我扶您…”
白怀瑾突然低笑。
笑声初时压抑,渐渐癫狂,惊飞檐下夜栖的寒鸦。
黎心蕊怔怔望着他仰起的脖颈,喉结滚动间,月光在喉间血痂上碎成冰渣。
“你以为,”他猛然攥住她手腕,“这招对我有用?”
食盒“哐当”坠地。糯米团子滚落石阶,沾了酒渍的桂花酿蜿蜒如血。
黎心蕊疼得蹙眉,却见他眼底猩红翻涌:“当年他们给我下药时,用的也是这般眼神。”
竹叶沙沙作响,白怀瑾松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月华浸透桑府角门斑驳的漆皮,白怀瑾玄色衣摆扫过石阶青苔。
魏婆子提着灯笼出来,暖黄光晕映着他腰间半旧的鸳鸯佩:“小姐歇下了。”
“有劳通传。”白怀瑾将银锭塞进婆子掌心,“只说故人求见。”
魏婆子掂着银子叹气:“郎君何苦…”
“多谢。”白怀瑾转身步入夜色,惊起檐下宿鸟,“告诉她我来过便是。”
二更梆子响过戚府墙头,桑知胤正举着酒壶对月高歌。
见白怀瑾踏月而来,踉跄着拽人入座:“来得正好!这坛女儿红埋了十八年。”
花厅烛火摇曳,戚隆盯着白怀瑾映在窗纸上的剪影,恍如看见雪地里孤狼的轮廓。
桑知胤正抱着酒坛子往白玉杯里倒酒,琥珀酒液溅在石青缎面上,洇出深色痕迹。
“今日是来讨杯喜酒?”戚隆故意将酒杯碰得叮当响。
白怀瑾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杯沿,月光在青瓷上凝成霜:“听闻七夕灯会热闹。”
桑知胤醉眼朦胧地凑过来:“可不是!前日钧钰还说要在朱雀大街包下临河的画舫,与妹子共度七夕。”话未说完被戚隆捂住嘴,酒气混着冷汗浸透掌心。
“你醉了。”戚隆盯着白怀瑾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来人,送桑公子回房。”
廊下秋虫鸣叫陡然尖锐。
白怀瑾起身时广袖带翻酒壶,琼浆顺着青石砖缝蜿蜒成河:“有劳戚兄打听画舫泊处。”
戚隆盯着他,突然拽住白怀瑾衣袖:“白兄非要如此?谢钧钰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白某的笔也未尝不利。”白怀瑾拂开他的手,指腹墨茧擦过锦缎发出细响。
更漏声里,桑知胤的鼾声忽高忽低。
戚隆望着白怀瑾消失在月洞门的背影,不禁眉头紧锁,为两位挚友的三角恋纠葛真是操碎了心。
“冤孽啊!”他抓起冷酒灌进喉咙,醉眼朦胧间仿佛看见朱雀河上千盏莲灯俱碎。
……
桑知漪在赛马场受惊那日,双膝到现在还发软。
当时她浑身发抖站不稳当,还是谢钧钰扶着她坐到看台后的。不过回府路上吹了阵风,心里那份慌乱倒是散得干净。
倒是谢钧钰这些天跟丢了魂似的。每日下值不论多晚,总要绕道往桑府跑一趟。
这天他穿着青色武官常服,腰间银鱼袋沾着灰都没顾上擦,站在廊下盯着桑知漪喝完安神汤才松口气。
“我看被疯马吓破胆的是谢大人吧?”桑知漪搁下瓷碗打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