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御花园的梅花竞相绽放,姜曦与几位交好的妃嫔提前组了局,约好了赏梅煮雪,春水煎茶,行人间风雅之事。
宣帝头夜里在飞琼斋留宿,听闻此言,立刻道:
“玩乐虽好,卿卿需记着腹中孩子才是,朕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早让春鸿备了安胎药。
卿卿快快饮下,此去玩的痛快,也要与朕的皇儿一同平安归来才是。”
宣帝面上带笑,春鸿端着托盘上前,只是他素来手稳,这会儿却抖得不成样子,也不知是否在提醒什么。
水雾氤氲,姜曦有些看不清楚宣帝的眉眼,只是轻轻一嗅,姜曦不由心中发笑。
倒是好药,只伤胎不伤人。
圣上这是笃定了今日自己这次聚会会发生什么吗?
还是说,圣上也有安排?
姜曦正要端起安胎药,春鸿一个手抖,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便撒了一地,宣帝皱了皱眉,春鸿立刻跪下来,苦着脸道:
“奴才,奴才年岁大了,一个不留神手抽筋了,请圣上责罚!”
这“安胎药”是春鸿去领了方子煎的,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圣上要将它赐给玥妃娘娘。
明明,明明圣上待玥妃娘娘那么好,为何要这么做?
况且,圣上难道忘了,宁安伯多载行医,玥妃娘娘……能不知道吗?
姜曦也愣了一下,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春鸿,没有说话。
宣帝终于开口:
“朕让你熬了三碗,再去端,卿卿可还等着出去玩儿呢。”
姜曦只是笑笑,坐在原地也催促了一句:
“春鸿公公,劳烦快些,本宫可还等着出去呢!”
春鸿听的只觉得心尖儿一颤,他都不敢去看玥妃娘娘的眼睛,也不知道圣上此时,又如何做想?
而此刻,宣帝负在身后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早在方才姜曦话落的那一刻,宣帝便想要唤住春鸿。
可又是这最后一刻,他忍住了。
孩子,总归会有的。
可是这个孩子绝不能落入皇贵妃和梁家的手中,一旦给了他们这个机会,焉知其不会挟幼帝登基?
届时,这江山还会是他赵家的江山吗?!
即使这样的事,宣帝不是第一次做了,可这会儿看着姜曦无知无觉,无忧无虑的模样,宣帝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在沸水里煮着,煎熬得渡息如年。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刻,宣帝不由得回想起姜曦入宫至今,为了他所做的一切。
女娘字字句句,满心肺腑的为他着想,而自己还在想要用她的家族去挡下明刀暗箭。
她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能让靶子更加鲜明一些?
或许,她知道的。
她那么聪明,识大局,通人情,可唯独面对自己时,她又那么傻得纯粹。
宣帝的思想正在激烈的斗争着,可此刻,春鸿已经端着温热的汤药回来。
这一次,春鸿的手没有抖,姜曦端起了碗,刚抵到唇边,宣帝立刻道:
“等等。”
姜曦有些迷惑的看向宣帝,春鸿亦是差点儿喜极而泣,而宣帝抿了抿唇,又看向春鸿:
“汤药苦口,你去拿些蜜饯来。”
春鸿呆了一下,随后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应下。
这一碗汤药,终
是入了姜曦的腹中。
姜曦抬眼看着宣帝,笑着将碗扣了过来:
“圣上,妾喝完啦。”
宣帝想要笑,可是却没有笑出来,只点了点头:
“快用蜜饯压压!吃点儿甜的,就不苦了。”
卿卿吃的苦已经足够多了,今日以后……他不会让她再吃一丝苦,落一滴泪!
姜家不能用,亦有旁人。
宣帝心中想着,口中催促道:
“好了,卿卿去吧,让人备好斗篷,莫要着凉了。”
姜曦点了点头,等出门坐上了轿辇,轿帘落下的一瞬,她才觉得眼前一时朦胧的下来。
但姜曦却只敢用帕子一点点沾着眼角,努力不让自己的形色泄露分毫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