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帝妃二人坐下,周尚书这才敢坐下,姜曦又笑着开口:
“圣上可否请周夫人也一同入坐,妾有些不自在。”
宣帝虽不解姜曦的意思,却也不曾阻拦:
“既是府中无旁人,周夫人也一同入座即是。”
周夫人一时又惊又喜,仔仔细细的理了衣裳,这才谢恩:
“多谢圣上。”
随后,周夫人又飞快对姜曦道:
“多谢娘娘。”
宣帝动了筷子后,众人这才纷纷下筷,这顿饭,对于宣帝来说,吃的有些艰难。
那咸鱼除了些许鱼味儿外,便是咸味儿,对于用膳要讲究五味俱全的宣帝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倒是那道醋拌菠薐,醋酸味儿中带着些许鲜甜,宣帝动了几筷子。
但到最后,宣帝也只吃了小半碗的饭,反倒是姜曦仿佛没有尝出那略微粗糙的米粒一般,将碗中的饭吃的干干净净。
等用过了饭,日头渐渐落下来,周府已经冷的呆不住人了,宣帝这才起身告辞。
周尚书亲自将帝妃二人送了出去,宣帝先上了马车,姜曦和周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到马车上。
马车里一直燃着银霜碳,里面被熏得暖意融融,而宣帝坐在一旁,安静无比。
等听到姜曦上马车的动静,宣帝这才抬眼看去,道:
“卿卿倒是在哪里都过的自在,这才多久,朕瞧着卿卿就与周夫人熟络起来了,难不成方才卿卿还与周夫人说了什么私房话?”
姜曦斜了宣帝一眼,嗔道:
“圣上想知道妾和周夫人说了什么直接问也就是了,哪里需要这般拐弯抹角,妾还能瞒着圣上不成?”
宣帝一怔,随后笑笑:
“那卿卿告诉朕。”
“妾请周夫人卖饭卖碗。”
“卖饭卖碗?此言何解?”
宣帝一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姜曦遂道:
“圣上方才剩下了半碗饭,那上面都沾了圣上的龙涎,也当价值千金才对,周府贫困,既有此宝,倒是可解一二燃眉之急。”
宣帝微怔,随后看着姜曦大笑出声:
“卿卿好法子!朕都未曾想到,还有如此好的法子!朕本想着等日后择机赏赐周尚书一番,卿卿倒是比朕的主意多!”
“妾这些不过小道罢了,倒是听圣上方才所言,莫不是圣上已经从周尚书口中探明了缘由?”
宣帝微微颔首,将周尚书的话一一到来,但姜曦却未有丝毫惊讶之色,让宣帝不由奇怪:
“卿卿怎么好像并不意外?”
“这事儿,妾方才也有所猜测。”
姜曦随后将自己和周夫人离去后的见闻简单道来:
“圣上不知,周府中还有数个孩童,听闻是这些年阵亡将士们的遗孤,妾和周夫人交谈间,还知这八年里,周府也曾给数位遗孤娶妻送嫁,倒是与户部账册的时间一一对应,所以妾估摸着,周大人这些年在账册上的变动,恐是……为了那些阵亡将士的亲眷。”
“圣上可知妾为何请周夫人入座?妾方才随周夫人去了周府的厨房,他们家中的粮食都是有数的,若是方才周夫人不入席,或许她操劳一晌,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周大人如此简朴尽忠,他的清名不该被人随意玷污,妾请圣上莫要对周尚书做出处罚,可好?”
姜曦说着,伏跪请示,宣帝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姜曦拉入怀中:
“朕在卿卿眼中,难道是什么黑白不分之人吗?”
姜曦难得眼中闪过了一分疑惑,若是如此,那自己梦中之景,周尚书又是如何死去的?
宣帝揽着姜曦的肩,轻轻道:
“不过,若非卿卿,朕也无法想到这般妥善的处理方法。凭什么这样的美名只让周尚书一人担了,就不能是他奉朕的旨意去做的吗?”
姜曦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不由笑了:
“圣上真是的,做了好事儿怎么好说这样恶霸似的话?”
“朕也不想啊,终究还是以前的朕力微,既护不住朕的子民,又险些使得忠臣离心。卿卿,就是朕的福星。”
宣帝紧紧拥着姜曦,二人相依相偎着回了宫。
等到大朝之时,宣帝亲自出面替周尚书背书,以后更是再度制定了给阵亡将士的抚恤规定,一时间,武将们纷纷惊讶的同时,也头一次激动的,满是真心的在这位少年继位,却一直默默无闻的帝王面前伏首谢恩。
原来,圣上心里一直有他们!
声如山呼,可撼天地!
纵使沉稳如梁相,在这一刻,也不由侧目而视,片刻后,他终于抬眼看向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眼底的忌惮之意无法掩饰。
君与相,一高一低,一坐一立,金銮殿中,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