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驻足围观,见是万汀和普里迪,又把头扭了回去,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开玩笑,谁敢惹这两人?要被普里迪发现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丑,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围观的!
肯佛惊慌不已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揪着后领拖进了一旁的隔间。
门在面前砰一声关上,肯佛瞪大了眼,门缝透出的光在银发青年侧脸打下一线雪白,那双墨绿的眼睛微微眯起,在黑暗中闪过鬼魂似的暗芒。
他又惊又怒,不知拿来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挥拳便往对方面上砸,刚抬起胳膊,无形的力量死死捆住了他的四肢,让他膝弯一疼,再次跌倒在地。
“听说普里迪家族是魔族第二领主迪莫南的左膀右臂,”尤卢撒在肯佛身前蹲下,漫不经心地拎起他的脑袋左右晃了晃,“连这样的大家族都请不起教师么?看你这样子,我倒要以为,这个家族的传承是一颗平滑得让人吃惊的脑子了。”
在魔族,侮辱对方的家族甚至高于侮辱他自身。肯佛闻言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青了白白了青,恨不得当下把人咬下一块肉来:“你居然敢这样侮辱普里迪家族,尤卢撒·万汀?”
他还想说些什么,尤卢撒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随便找了个东西堵住了肯佛的嘴。
“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挨揍还是别的什么,但如果你的家族要来找我麻烦的话,我乐意奉陪,”尤卢撒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肯佛的脸,“不过,若是你们打歪了注意,我会将你们一个一个送去见魔神,听明白了吗?”
他直起身,垂眸打量肯佛那张落水狗般的脸,嫌恶地别开视线,推门出去了。
这厮想必是叫来了学生会,当屋门十分钟后被再次打开时,他们看见的就是半死不活的肯佛。
“你果然在这儿!要不是接到同学的消息,差点被你跑了!今天早上的谈话还没结束!”他们嚷嚷,一边一个架着肯佛的胳膊,把人给带了出去。
这一次地狱般的询问持续到了当天晚上,一个个问题砸得肯佛晕头转向,昔日兄弟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早将他做的那些事给供了出来,但肯佛死咬着不放,就是不肯松口。
学生会询问肯佛本就是为了确认情况,肯佛死不松口,他们也没辙,见时间已晚,只好将人给放了回去。
肯佛浑浑噩噩地走出学生会大楼,却没有立刻回寝室,游魂般来到了学院角落的一间餐厅。
此时餐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前来参观的外来者陆陆续续离开了学校,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还在用餐。
肯佛拖着步子来到一张餐桌前坐下,对面的男人身材高大,模样普通,只有厚嘴唇上生着两撇胡子有几分辨识度。
“雷叔叔。”肯佛怯怯地叫了一声,在这名男人面前丝毫不见昔日的纨绔模样,只有乖顺与胆怯。
“怎么了,在塞科斯特学得不愉快?”雷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在肯佛眼前晃了晃,“还给我写了封信,怎么,是遇到想要招揽的对象了?”
魔族的家族关系网络相当复杂,为了扩展人脉,他们通常会使尽手段参加各种交际,自塞科斯特学院开始招收魔族学生之后,它就逐渐成为了大家族招揽战士的场所之一。
肯佛在雷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比起那个,我遇到了一个不敬家族的人,”提到这个,肯佛眼底迸发出怒火,几乎想将那人生吞活剥,“数次驳了我的面子不谈,还说普里迪家族的人都是废物!雷叔叔,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雷没有立刻回答,他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里,反问:“这么说,你是希望我帮忙教训他咯?”
他问得直白,肯佛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道:“这样的人,家族的每个人都得而诛之!”
“他说普里迪家族的人都是废物,总有原因吧?比如说……与某个姓普里迪的废物起了摩擦?”
“……雷叔叔,你是什么意思?”肯佛的面色白了白,一双眼睛拼命瞪着雷,试图从他面上看见失言后的尴尬,但他失败了。
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意味不明道:“能让顶级的战士为我们所用,向他卑躬屈膝又有何不可?肯佛……这些天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
肯佛吓了一跳,忙道:“叔叔,你听我说!”
“嘘,先闭嘴,”雷竖起一根指头抵在唇边,分明是面带微笑,肯佛却面色煞白地跌坐了回去,“普里迪家族并不排斥阴谋诡计,但那些一眼就被看穿的下三滥手段,只有弱者才会去做,明白吗?”
肯佛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向他的叔叔,嘴唇颤抖,几乎把自己缩成一团:“我,我错了,叔叔……您想招揽万汀不成?我会去做的,我这就——”
“不必了,肯佛,”雷微笑着摇了摇头,“塞科斯特或许并不适合你。克里格的病再调养一年也差不多会好了,明年就让他来这儿学学为人处世吧。”
“不,等等,叔叔!”肯佛猛地起身,不可置信地望向雷,“克里格那个病秧子?让他代替我?您疯了!”
雷没有与他掰扯的打算,他施施然起身,见肯佛上前一步要拦,伸出一个指头在他肩上点了点。
或许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肯佛身子一歪,直接跌坐回了椅子里。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雷在肯佛如死灰的目光中摸了摸他的发顶,“你总说我们偏爱克里格是因为他身有顽疾,并非如此,肯佛。你知道在魔族,一个奴隶出身,□□近乎残废的人受到同族的尊敬需要付出什么吗?”
他微笑起来,一个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头脑和灵魂。”
语罢,他抛下面如土色的肯佛,转身离开了餐厅。
“这些小辈还真是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一个病得厉害,一个傻得厉害。”雷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两张掌心大小的羊皮纸来。
这是两份极其精美的肖像画,画上的青年一人金发蓝眸,另一人银发绿眼,一笔一划极尽细致,栩栩如生。
他用指节敲了敲纸面,神色意味不明。
“真是生错了民族,可惜。”雷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