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想要的公道。
傅承裕和傅钧齐齐惊怔着说不出话。
裴时矜长身玉立,眼底含着一丝玉石俱焚的疯狂。
那血渗的极快,他对自己也当真是下了狠手的。
傅承裕满心都是震撼。
他十分不能理解。
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他连他母亲的相貌都有些记不大清了,可眼前这人却能为了复仇这事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又在此时做出这般断然举动。
凭这股心性和魄力,若他当真生在傅家,当真是承继傅家的不二人选。
他有傅钧没有的手腕与胆色。
可事情发展到如今,傅承裕只能在心底扼腕。
终究是父子离心,家破人亡。
裴时矜脸颊泛起了丝苍白,显出了如玉一般的光泽,却仍是横着手腕,半晌没动。
说起来他昨夜一夜没睡,今日又几乎没用什么膳食,身体已经消耗的太多了。
再加上傅承裕派人在城外截杀他那次,他已经还了太多的血。
他轻笑一声眨了眨眼,眼眶都泛起一丝晕眩。
傅承裕走上前制止了他的动作,眼神晦暗,内里又带着恳求道:“我、我求你一事。”
裴时矜只掀眼看他,并不说话。
傅承裕咳了两声,哑声道:“我如今年迈死不足惜,只是、只是我的嫡孙跻云他还小,你能否放他一命?”
他的孙儿,如今才三岁。
整个傅家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女儿傅瑶和这个嫡孙傅跻云。
只是方才裴时矜说了,女眷只判了个流放的罪,那么傅瑶那里,他可以重新找个机会拿银钱去打点。
流放途中若是有家人打点,便可少受许多的苦。
只遗憾没能及时将她定下亲事嫁出去,累得她跟着傅家一起受罪。
裴时矜眼眸微闪,没有说话。
“傅家的罪是陛下定的,我为何要帮他?”
傅承裕呼吸急促,眼底都有了丝猩红:“可跻云怎么说也是你的侄子,他如今这么小的年岁,在牢里已经受了许多的罪,你真的、真的忍心让他命丧黄泉?”
裴时矜想到今晨在牢狱里看到的那个三岁稚童。
脸颊白白嫩嫩的,扑在母亲怀里嚷嚷着要回府,浑然不知家族倾覆祸到临头,望着他的眼里尽数都是惧意。
裴时矜闭了闭眼,心中有一瞬的心软。
可这股心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我帮着他逃脱罪名,而后等他长大或是被傅家旁支利用,或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他家中人真相,而后对我伺机报复、再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是吗?”
傅承裕脸色铁青:“那是你的亲侄子!”
裴时矜微微别过了眼,半垂眼睫道:“他是傅钧的孩子,傅钧是许吟雪所出,你让我如何待他?”
当年他母亲的死就是许吟雪找人纵的火,傅承裕是即便知道也是默许的。
那么傅跻云,就是傅承裕和许吟雪的嫡孙。
哪怕他是无辜的三岁稚童。
哪怕他并不知傅家所作所为。
他为什么、又凭什么要因着本就关系不大的亲缘,去违背朝廷律法救下他?从而给自己、乃至谢韫、乃至身边一切他在意的人埋下将来的隐患?
傅跻云长大后,就不会因为家仇再来寻他吗?
这风险太大。
他和他身边的人都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