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这雨好啊!
将好可以掩盖一些脚步声和刀尖没入皮肉的悦耳之声,连带着痛苦的闷哼和挣扎后渐渐平息静止的生命都可以一并掩去。
等到了明天早上,雨水就会冲刷去一切。
连痕迹都没有了。
就算今夜裴时矜将整个傅家人锒铛下狱,他们尚有余地可供转圜,尚能看得到明天一早的太阳。
可那女子……
是注定要随着这场风雨香消玉殒了。
裴时矜满眼戾色,捏着他的手骨微微开合,顷刻听到“喀”地一声。
傅承裕闷哼一声,不管脱臼的手,面上仍是带笑看他,似乎十分欣喜于他此刻的无奈。
萧翎忙不迭扑上来,急切道:“大人、大人,槐清巷那头交给我,属下一定保证谢姑娘的安危,您不可在此时意气用事。”
“大人您忘了,槐清巷那宅子咱们也是放了暗卫的……”
后头一句萧翎是压低了声音附耳在他身边说的。
裴时矜闭了闭眼,心里控制不住的惊悸。
饶是知道如此,可他今日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起十五年前那场吞没了阿娘的大火。
他不能、不能因着这点侥幸,让自己有抱憾终身的可能。
他会恨得杀了自己!
于是他断然开口:“你将他们押回牢狱,我晚些就回来。”
说完这句他披风一卷,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雨幕里。
萧翎回身看着傅承裕,登时气怒相激。
临门一脚了,这个人还要给他们大人找事!
他扬声喝道:“全都带回去,再从大理寺调些人过来,今夜就算将这座宅邸倒翻个天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罪证!”
衙隶震声应是,傅承裕和许吟雪便被强压着走远了。
萧翎步到庭院看着这场雨,心里骂声震天。
雨下成这样还要忙活一整夜,莫非真的老天都不肯帮他们?
……
雨如瓢泼打在石榴树的枝叶上,哗哗的没有半点之外的动静。
雷声轰隆,谢韫躺在榻上颦紧了眉,不知是不是陷入了一场梦魇。
一片混沌里,她听到耳边蓦然传来男子的急切嗓音。
“谢姑娘,谢姑娘快醒醒。”
谢韫昏昧头脑倏地清醒,睁大了眼。
空青正在她榻前满脸急切,雨水划过他的脸庞,又沿着鼻尖和下颔淌入了衣襟。
她将要开口询问,空青就掩住了她的口。
“外头有刺客,您快随我走!”
谢韫心里一惊,忙捡起榻边外裳随他走到窗边。
空青念一句“得罪了”,用完好的那只胳膊半揽住她的腰身,一跃带她跃入隔墙的宅院下。
柿子树也在院子里任凭雨打风吹,有黄澄澄的饱满柿子似乎耐不住这场风雨,倏然坠入了泥泞。
这宅子满室暗色,耳中也只有雨滴声。
谢韫压低声音问他:“我们为何来这里?不会牵连里头的人吗?我爹娘还有哥哥怎么办?”
雨声太聒噪,空青嘴唇动了动。
“此处就是大人的宅子,大人在这宅子有四名暗卫,我已唤了两人去护你爹娘兄长了,但他们的目的是你,应当不会动他们。”
谢韫呼吸有些急促,盯着这院子看了很久。
这是裴时矜的宅子?
容不得她多想,隔壁她卧房的地方霎时传来了脚步声。
空青闭目耳朵微动,一颗心缓缓下沉。
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