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她的行为不显得那么突兀,龙溟充分发挥了好队友的精神,也走进了另一个帐篷。留下魔熙一个人守着火堆,孤零零地面对着两顶可望不可即、能看不能吃的帐篷怅然若失。
夜色中的沙漠还算安静,偶尔能听到野兽的啸声远远传来,伴着不知名的动物在沙地上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倒是难得的惬意。
起码,魔熙身体里的躁动在这样的夜晚,就这么轻易地平复了下来。
往火势渐小的篝火中添了些柴火,魔熙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璀璨星空。
和在魔界天空中缓缓流淌的灵力河流不同,这些细碎的星子只像是从河里迸炸出的细小水滴,虽不及其壮丽,却也平添了几多秀美。
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收回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燃烧的篝火上。
龙溟撩起帐篷垂下的布帘,隔了一层粗硬的布料依靠着支撑起帐篷的粗大树枝,目光凝注在自家小舅的面上。明灭的火光映着魔熙的脸,打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原本精致的五官变得深邃起来,恍惚间竟似是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强大,高傲,执着,我行我素,就如同传说中强大无匹却只如昙花一现的魔尊。
像是被这样的魔熙慑住了心神,龙溟无法移开视线,只觉得连呼吸都渐渐困难起来,太过强烈复杂的情感充斥在心中,却又被仅存的理智禁锢着无处宣泄,心口似是被攥住一般的疼痛,偏偏犹带着甘之如饴的甜美滋味。
伴随着一声柴火爆裂的噼啪声,魔熙抬眼看向龙溟的方向,视线并没有切实地落下,就好像掠过一棵树一粒沙那样轻飘飘地划过。
如同魔咒被解开,龙溟伸手按住了心口,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方才古怪的感觉抛准脑后。
他走出帐篷,路过之前凌波坐的地方的时候,顺手弯腰捡起了魔熙的外袍,掸了掸上面的沙粒,抖开将它披在了魔熙的肩膀。
挨着自家小舅坐下,龙溟侧过身,自然地伸出手将外袍的领子拢了拢。指节擦过魔熙的下颚,惹得他终于偏头看过去。
龙溟笑了笑,收回手。
“沙漠昼热夜冷,温度迥异。小舅便是修为高深,也当多加注意。”
魔熙挑了挑眉,跳动的火苗在他白皙的脸颊上镀了一层薄薄的红,连着那双总显得冷淡过分的琥珀色眼眸也平添了许多暖意。
“虽是多此一举,不过——”
他这么说着,语调中带着些上扬的笑意。唇角弯起的弧度不是轻蔑也不带嘲讽,脸颊上陷下一个浅浅的涡旋,居然有点狡黠的意味。
龙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小舅原来还有酒窝,虽然只有一个,也很浅,却是可爱至极,在他的印象里,魔熙连真切的笑容都很少,这几年倒是多了些,可往日的笑意总是不足以让这藏得实在太深的酒窝显露出来,是以现在这惊鸿一瞥,让他只能傻乎乎地眼巴巴看着。
“——你的心意,本座领了。”
……
——姜承,明天一早,你就离开这里。
——师父,师兄弟们都不能容忍他再这样任意妄为,不顾同门情谊了!师父,请逐他出门!
——折剑山庄……不能再留你。
——若有什么隐情,你就如实说出来。
——……走吧。
姜承站在折剑山庄的城门口,堆满积雪的小路从眼前一直沿着山势蜿蜒而下,他看着路边一棵苍松上的积雪静静出神,虽是面无表情,眸中却是带着不知所措的惶然。
他自有记忆起,便生活在折剑山庄,师父师娘便等同于他的爹娘,折剑山庄就是他的家他的故土,可如今,他视若亲父的师父亲口将他逐出门墙,站在这苍茫天地间,他没有天高任鸟飞的豪情,只有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处的茫然和难过。
……二小姐……
想到在众师兄弟一致要求师父驱逐自己,而以往疼爱自己的师父也果真如他们所愿,唯有欧阳倩从始至终坚定地相信自己,姜承的心里泛起些暖意。
可从今往后,他就再也无法与她相见了……
心底刚刚升起的暖意又被更加残酷的冰冷覆盖,姜承眉目微凛,瞬息间已是做出决断,沿着小路向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误解了的舅舅大人,错失了拆散龙溟和魔熙的黄金七十二小时,大拇指
相遇进行时
一早得到消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追着姜承的步子赶过去的夏侯瑾轩三人,终于在雪石路上拦下了姜承,在城门处加入他们的皇甫卓板着一张脸对着姜承劈头盖脸就是一大通道理,说得原本就有些不解的姜承越发茫然起来。
“姜兄,你仔细想想,欧阳庄主只是驱逐你出山庄,却并没有说你不能再回去。依我推测,现下事情正在风口浪尖上,若是你留在山庄,与师弟们再有什么龉龃,那局面难免进一步恶化。”
“……可是……”
“庄主这时候命你下山,正是希望事情能够快些冷却,以免群情激愤之下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况且,你若是在外面闯出名堂,功成名就再衣锦荣归,用自身的实力让同门无话可说,岂非比在折剑山庄忍气吞声要来得痛快的多。”
“但……”
“欧阳庄主这样对你实是出自一片苦心。世伯从小将你抚养长大,他为人如何,待你又如何,姜兄应该比谁都清楚。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无法给予,那我也言尽于此,姜兄也不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
莫名其妙就被训了一通的姜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皇甫卓,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