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问的很平淡,语气里隐约带着些对待不速之客的不善。
魔翳已经站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信口拈来。
“龙幽陛下闹着找你。”
魔熙的表情已经很明显地变成了“你当我是傻的吗”的讽刺,魔翳丝毫不以为意,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整理了下自己歪掉的衣襟,于是魔熙的表情又变成了“你们这群愚蠢的战五渣”。
龙溟忽然有些想笑。
魔熙总是能够轻易地做到这一点。
就好像他总是能够让龙溟在他那言行举止中遮掩不住的优越和高傲中,产生呆萌傲娇的错觉。
虽然龙溟或许并不了解何谓“呆萌”和“傲娇”。
魔熙收回鄙视魔翳的目光,眼睫轻眨了下,目光流转间已是恢复了之前冷淡平静的模样。
他眯了眯眼睛,那些法阵在他看来太过臃肿,平白增添了许多古怪的文字。早年基于对心底那朵红莲花的倾慕,魔熙曾经把记忆中那些能和魔尊扯上些许关系的零碎片段都回忆了百八十遍,即便如今明了了无论是那强烈的倾慕还是那些深刻的记忆都从来不属于自己,却也多少记下了东西。
“‘蓄力’、‘集气’、‘凝神’……”
魔界的法阵其实很简单,画个圈圈,按照五行方位以魔纹写下想要达成的效果,再催动魔力就行了。法阵的效果也是按照个魔魔力深厚程度来的,如魔尊那样的强者,就算是随手画个法阵估摸着都能带人穿越六界封印。
何必如他们这般……
用脚尖在描绘好的阵法上轻抹了下,魔熙捕捉到龙溟眼眸中紧绷的克制,也没有错过魔翳眼中波澜不惊的无谓,他笑了起来。
笑容极其明媚,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暖意,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味,可惜并非出于什么善意的帮助,只是一种心血来潮的好奇把玩,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这么想救那些弱者的性命?不如,本座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花表示,外甥你为了魔翳对我动手,不高兴。
力量的暴动
瞳孔骤然收缩如针,龙溟并没有因为魔熙主动提出的帮助而升起丝毫的欢喜,理智上,他清楚地明白有了魔熙的加入,他与魔翳的计划定是如虎添翼,夜叉国干旱之患或许再也不是个问题,可是情感上,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心中的屈辱与愤怒。
这样高高在上的施舍,这样居高临下的帮扶,这样轻描淡写的侮辱。
心底一直压抑的沉郁几乎堵得龙溟喘不过气,喉结急促地错动了几下,他强自克制着几乎要崩溃的情绪,略略扬起头让自己稍作平复。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魔熙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让龙溟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以至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以这样的方式阻止自己本能地回视过去。
“……那便……”
嘴唇张合了几下,这样的字句硬是从喉中挤出,带着难言的苦涩。
负手于身后,借着身体遮挡住自己紧握成拳的手,修剪的齐整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由这刺痛,龙溟将所有的脆弱尽数掩下。他睁开眼睛,深紫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站在魔翳身前的魔熙,一如既往的专注诚恳,面上甚至还带上了一贯温和有礼的浅笑。
“……有劳大祭司了。”
“有劳倒是不算。”
魔熙略略颔首,移开视线。
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长身玉立的青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冷漠浅淡的神情,目光又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只眉间微微皱起,似是浮起了一片极浅的怅然。
“我只是,有些好奇……”
他的声音极轻,便是耳力聪敏如龙溟、魔翳,也只听了个没头没尾。
至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及得第六日天方微熙,龙溟与魔翳便走入了九黎祠。年轻的王者大步走在前面,衣摆在膝盖上卷出紫色的波浪,不复昔日浅笑从容的模样,唇角轻抿面色凝重。身着长老服的青年紧随其后,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面上横过鼻梁向着两边脸颊延伸出的紫色魔纹给那张原本英俊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阴骛。
彼时,魔熙正安静地站在九黎祠最深处,看着这五日龙溟与魔翳倾尽心血化出的重叠法阵,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至关重要的棋子”依偎着石柱,睡得香甜,碎发掩住的额头下,依稀可见浅色的魔纹;龙幽毫无所觉地卷着被子在床上睡得很沉,时不时翻个身拧着眉嘟哝上几个字,依稀是越行之术的咒文。
“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别人……”
一声嗤笑,打破了九黎祠中的静谧,魔熙踩过他们三人这五日中刻画的法阵,走到了平台的最边缘站定。
他亦曾站在九黎祠外的台阶上,远远俯瞰过这片土地,以及龙溟、魔翳和龙愈无论如何都会拼命守护的族人。可惜,除了一群弱小到可怜,面对危机除了放弃就是寄希望于所谓的王者,连自救的勇气和尝试都不曾拥有的杂碎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怯懦如斯,愚蠢至极。”
为何会有人愿意为这样弱小的卑劣的存在,不顾一切地去抢得一线生机?
他不懂。
脚步声渐渐接近,魔熙没有回头,龙溟也没有看他,魔翳抱着那因为离开了石柱而眼泪汪汪的小孩走到魔熙身后,开口唤了他一声。
“大祭司,还请你将此子额前魔纹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