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谢衣身边的华月忽然身上一冷,她面色沉静地瞥了一眼眉开眼笑的谢衣,又瞥了一眼专注走神的瞳,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眉头紧皱的大祭司,确定了那股让她不寒而栗的恶意的源头。
我的憧憬对象最近越来越阴郁了怎么破?
华月移开了视线,忧郁地拨弄了下琴弦。
不止一次被背黑锅的妹控大祭司面沉如水——胡闹!荒谬!实在乱来!怎么可以让懵懂无知的小曦在大庭广众之下搔首弄耳去取悦族人!?
不过……妹妹的兔子舞……仔细想想也挺想看的怎么办……
……
神农祭典即将开始,早早就守在广场边上的烈山族人们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兴奋。
以往各种高冷压根就不屑于参加这种每月都要举办一次、一点都不高大上的十分接地气的祭典的高位祭司们,今个儿破天荒地一个不拉,往人群前头齐刷刷一站,顿时就把整个祭典的档次硬生生拔上去了许多。
“不知道这个月的压轴节目是什么,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我听说啊,这一次可是大手笔喔,大祭司亲自表演,与民同乐!”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大祭司要一展歌喉,唱一首‘流月城欢迎你’。”
“诶,不是跳兔子舞吗?”
“啊,我听说的是大祭司要穿城主服跳祭祀舞来着!”
“我怎么听说是大祭司要表演话剧……”
你们这群愚蠢的平民啊!怎么能够妄图企及吾辈的智慧!
站在最前排的众位高阶祭司们神情越发高冷,目光如有实质般死死钉在空落落的主位上,第一次那么期待看到沈夜那个拿鸡毛当令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分叉眉毛的出现。
“醒醒,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拖长了音调,谢衣弯下腰凑到谢一的身前,对着他神色平静的脸伸出手,眼里带着些狡黠的意味。
原本躺在床上,睡得无声无息的谢一却已经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对近在咫尺的谢衣也没有惊讶或是羞赧,不躲不闪地直视着。
“诶,这就醒了啊。真没意思,你要是再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谢衣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伸手在谢一脸上掐了一把,捏着他脸颊上的软肉往外扯了扯。
谢一的眼神变得茫然起来,明晃晃地刻着“你在做什么”的字样。谢衣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原本捏着他脸颊的力道松了下来,指尖柔滑的触感却一下子鲜明起来,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指尖,鬼使神差地把已经收回的手又伸了出去,摸了摸谢一的脸颊。
“那我再多睡片刻?”
谢一没有丝毫地抗拒,也不起身,乖乖地躺在床上,承受着几乎半个身子都要压到他身上的谢衣的重量。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下,被勒令只穿着里衣如同正常人一样睡眠的偃甲人眉目温雅,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被问出了无尽的温柔和纵容,他甚至真的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如同瞬间沉入梦乡。
谢衣最后揉了一把,用指腹扫了扫谢一浓密的睫毛,眼底的笑意绚烂到几乎要遮没廊外的日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些起来吧。”
他从谢一的身上直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祭司服,抚平刚才玩闹弄出的褶皱。
几乎是同时,谢一睁开眼睛坐起身,动作迅速流畅到让刚整理好衣服的谢衣默默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走吧。”
想想又有些微妙的不甘心,仗着居高临下的这么点令人愉悦的身高差,谢衣恶质地伸手揉乱了谢一披散的长发。
“今日是神农诞辰,一月一度的庆典,可热闹了。顺带一提,这一次和以往可都不一样。”
谢一伸手按住在自己头顶肆虐的手掌,微微一笑,将谢衣的手握进掌心牵下来,抬眼注视谢衣的目光温柔而又包容。
“哪里不一样?”
“这一次啊~哈~我不告诉你,总得留点悬念让你自己去想才好。”
谢衣眯了眯眼睛,尾音得意地向上扬起,被谢一握在掌心的手翻转过来,反握住了那比他略大些的手掌,拇指坏心眼地在他的掌心挠了挠,感受到谢一下意识的缩手示弱后才满意地停下动作。手臂略一用力,谢一便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由着他牵引了往外走。
“神农、诞辰……?”
走在布满斑驳光影的石板路上,任由谢衣拉着自己的谢一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说起来,之前几次我都没带你出来,虽然师尊说了你暂时不宜出现在族人面前,但是我总还是想让你看看。”
谢衣顿了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只觉得脸上有些烫。
他又补充了一句,将那一直在舌尖上打着转、迫不及待地想要倾诉的话语说出。
“想让你看看我生长的地方。”
身后很安静。
没有得到回复的谢衣,心情有些复杂,脚步也慢了下来,一会儿想着阿一一定是被我这么突然的表白给吓到了,一会儿又想着怎么还没说话是不是我刚才说的太小声了,一会儿又想着阿一该不会是害羞了吧,越想越忐忑,越想越羞涩,最后忍不住转头看了谢一一眼。
青年却并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投注在身边的景物上,眼神专注而又认真,像是要将外面的景色深深刻入记忆中一般。
谢衣默默回过头,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的很,只闷着一口气往前冲,心里那些小小的不甘在咆哮——看我呀,看我呀,我比矩木好看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