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不错。
由于客观因素的原因,通常都是妥协一方的谢一可就没有谢衣这样的情调了。
抢夺失败,眼见着就要丧权辱国地被安上一条细瘦的手臂的谢一拧着眉,瞥了谢衣一眼,气呼呼地返身把那张偃甲图谱圈在了怀里,整张脸都压上去,死活不肯松手。
“……”
谢衣目瞪口呆。
“……阿一?”
他伸手戳了戳谢一的脸颊,小孩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干脆地把眼睛闭上了。
谢衣没忍住笑出来,换了只手用毛笔笔杆又戳了戳。
“谢一?小一?一一?”
谢一抿紧了唇角,任由谢衣怎么戳弄就是不开口,细细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一团。
谢衣眼中笑意越浓,悄悄地在砚台上沾了些墨,在谢一的脸上开始圈圈点点。
谢一后知后觉地睁开眼去看,他已是完工,笑的一脸温和,柔声哄着。
“先起来罢,我们再改改,改到你喜欢才行,好吗?”
谢一点点头,唇角微微弯起。
谢衣再没忍住,大笑出声,埋头在手臂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谢一不明所以,顶着一脸的八字胡一字眉圈圈脸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
和谢一相处的日子,谢衣总是觉得很开心。
比他初习偃术,第一次独立成功制作出一件偃甲还要开心。
有的时候笑得过分了,隔壁家的雩风会从门外探出脑袋,一脸不耐烦地瞪着谢衣,凶巴巴地让他小声些,都打扰到他研究造型了。
谢衣一般都是笑眯眯地应下,等雩风缩回去了,继续该笑笑该闹闹,雩风却也从不会过来说第二次。
流月城中的大家想要的不多,拥有的太少,大多数时间都很容易满足,可同样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太欢喜的事情。
比如师尊,比如华月,比如瞳,比如雩风,他们拥有的比流月城中的大部分人都要多,可他们却并不开心,欢愉总是一瞬即逝,笑容也是淡淡的,带着几分难言的沉重。
谢衣已经开始明白这种沉重,他已经比其他人要快乐的多了,有时候还能让自己的快乐去感染一下师尊和其他人,可当目光投向被矩木茂密的枝桠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时候,却也常常有一种惆怅又忧伤的感觉。
他们的世界太小太小,越往下走,便越显得狭隘。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好说的了,上班狗表示好累,不会再爱了……嘤嘤嘤
☆、心中愿
“图谱已经绘制好了,既然你我都无异议,那便一个时辰后开始。”
谢衣伸手抚摸着谢一的脸颊,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我会轻些,你痛的话,就跟我说。”
谢一定定地看着谢衣,眼神挣扎着在“你又有哪里不对劲了吗”和“”之间摇摆不定。
谢衣失笑,眼底的郁色慢慢沉下。他伸手蒙住了谢一的眼睛,声音里都带着笑意,明明有些沉重的叮嘱,到了他的嘴里却轻快了许多。
“你总是不肯与我多说些话,现在好了,只怕你接下来一段时间想说都说不了了。待到我开始改造,势必会将你体内现行的灵力回路打乱,具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记住——”
“无论如何,我一直都在。”
如谢衣所说,在他对谢一现在的这具偃甲身体进行调制的第一天,谢一就失去了视力与听力,整个人站在一片令人不安而又恐惧的黑暗中,只能凭借并不敏锐的触觉感受着谢衣的手指穿花蝴蝶一般在自己身上动作。
后来,这仅剩的触觉也消失不见了。
“阿一,很快就好了,很快的……”
五月已过,流月城的气温已是低了许多,一件套着一件实在繁琐又保暖的祭司服都有些耐不住室外肆虐的寒风,可将袖子卷着露出贴身里衣的谢衣,额前却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全神贯注地组装着眼前的一大堆细小零件,成功拼合成了一个部位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它安在了面前那具已经能看出脸部大略轮廓的人形偃甲上。
新的偃甲人的面容渐渐明晰。
和偃甲图谱上描绘的一模一样的面容,与谢衣极其相似,却比他要成熟许多,五官也要更为深邃,唇角微微上扬,便是面无表情也似在温柔浅笑。
他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安静地摆在谢衣面前的小几上,了无声息。
谢一的脸是他最早刻画完的,也是最顺利的,几乎是在拿起锉刀准备好材料的瞬间,他就已经看到了完成后的谢一。
有着和他极为相似的五官,也有着和他迥然相异的气质,是他想要成为却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的人。
而当完成谢一的头颅时,谢衣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曾经无数次拆解过自己制作的偃甲,在制作人形偃甲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坐在支零破碎的肢体间心无旁骛地继续拼接,就是之前,他还眼睁睁地看着谢一转个头,脑袋掉下来了,抬哥手,胳膊折成好几段。
可现在,他做出了自己心目中谢一的模样,本该满心欢喜,可放下手,看着那孤单单一个头颅摆在桌子上,没有填入眼珠的眼眶空荡荡的,了无生气,死了一般凄惨,谢衣便只觉心中一滞,揪着一般的疼痛,呼吸都在那刹那变得艰难起来。
偌大的房间里那么安静,没有以往谢一行动的时候不经意牵动了某处零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没有谢一啪嗒一声把竹简拍到地上去的声音,也没有谢一轻轻细细的说话声。
没有谢一。